无明山人

纸条宋轻尘(采诗先生)

半山藏书·打铁

嵇康正在打铁。


为什么要打铁呢?原本嵇康和他的朋友们在竹林里谈论着玄理,饮酒作诗,可以快快活活的度过人生中剩下的每一天。可是这位公子哥终究是谈累了,照他自己的话讲:一天天的在这里说个没完,嗓子都快哑了。看着自己由于久坐且暴饮而日渐浑圆的肚子,他拍了拍肚皮,脑子想着得找个活干干。


干活?对,就是干活!只有劳动才是伟大的,光说不做没有任何意义,他这么想着。可是找什么活来干呢?这就让他犯难了。酿酒吧,可惜他不会,他只会喝,所以得学,但他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还有没有兴趣劳动。因此,他觉得得找个现成的,最好是现在就能去劳动。


在他下山的时候,他看到田地里劳作的农民扛着一把锄头,正往村庄里走去,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灵光,对呀,可以去打铁!叮叮当当,哐哐啷啷,这才是劳动嘛!


于是他跑到山上,和他另一位谈玄理的朋友向秀——一个年轻的小伙子——建了一个不可以说是结实牢固,但也可以称得上是四面漏风的小庐子。那打铁的地方呢?他们在这个庐子的旁边搭了一个草棚,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劳动场所了,嵇康和向秀都觉得非常满意,这可以称得上是他们所见过最完美的宏伟工程了。


有一天,一个叫钟会的后生晚辈领着一群人前来拜见嵇康,他父亲是个大书法家,在朝廷也可以称得上是有声有势了。队伍很长,钟会骑着一匹西域进贡的高头大马,后面跟着一群公子哥,他们直直的穿过农田上山山,上一片尘土飞扬。


然而,此时的嵇康并不知道有人要来,他正在和向秀打着铁呢!就在这个草棚下面。草棚下面有一个用着刻着图案的精美的砖头盖上的炉子,里面烧着火红的木炭。这个炉子的砖头是从集市上买来的,炉子是请下面的农民上来盖的,就连着里面烧着的木炭,也是哥俩花钱买来的。毕竟,他们除了做打铁的上下挥舞铁锤的动作,啥也不会,或者说啥也没做过。


炉子内壁烧的通红,向秀拿着火钳,正在将一个陶罐子放进去,陶罐子里放着一个铁疙瘩,这是用来炼铁的原料。而在一旁打铁的嵇康,撸着袖子,脸被铁胚映的通红,或许是他用了吃奶的力气憋成这样的,学着集市上的打铁匠嘿咻嘿咻的打着铁(他观摩了好长一阵子才领悟到了这个口诀),场面十分热闹。


他们在此前已经炼过几块了,不过说实话,他们打出的那些个锄形物实在称不上是严格意义上的锄头——如果它们还叫锄头的话——简直是一个个铁疙瘩,他们两个也觉得不太像,这不,其中一个正躺在那个火炉里重练呢!


钟会终于赶到了,他远远的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,一路就循着这个声音找了过来,果然找到了嵇康。等到离嵇康所在的那个草棚不远时,便翻身下马,牵着马的缰绳,把这个位置让给嵇康坐,以显示出自己的优秀品德来。终于要见到自己的偶像嵇康了,他不免有些兴奋地面红耳赤、呼吸急促了,或许也可能是走了这一段路累成这样的吧。


他走到嵇康面前,低头弯腰行礼,道,“晚生钟会,拜见先生。”


他就这样躬着,等待着嵇康的热情回复。毕竟我在朝野也是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了,他这样想着。可是过了好久,都没听见嵇康的声音,有的仍然是那间歇不断的打铁声。


“先生?”他不免疑惑的抬了抬头。


嵇康仍然是低着头,打着那块铁胚,只不过此时的他终于出了声,但仍然是头也不抬,“何所闻而来,何所见而去?”


钟会一听,原本通红的脸更是红到了耳根子,他竟然想着快点儿离开这里,离开这个让人厌烦的地方,不过他的修养告诉他,他得回答完这句话才能走。


“闻所闻而来,见所见而去。”钟会这时的语气就显得有点发颤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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